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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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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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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依岸一直記得羅切斯特在桑菲爾德的果園,跟簡愛告別時說的那一番推心置腹。她一直記到現在,因為那種感覺她也曾有過。

他說:“有時我對你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尤其是當你像現在這樣靠近我的時候。仿佛我左面的肋骨有一根弦,跟你小小的身軀同一個部位相似的弦緊緊地維系著,難分難解。”

他跟她十指相扣的時候,他讓她靠上他溫暖肩頭的時候,他枕上她的腿牽過她的手放到他胸口的時候,他與她唇舌相抵的時候,甚至他只是在電話那端隨意說些什麽話,顧依岸都會覺得這就是所謂的靈魂伴侶了。那種因為有這樣一種維系,覺得人生從此真正完滿的感受,真的是,久違了。

可是,為什麽這顆心不再像以前,狂跳得那麽純凈幹脆?就像失了音準的琴鍵,不管你再怎麽調試,彈出的曲調都不是最初的樣子。

分手後的第一個月,她去實驗室找他,他便總是請假在家敲論文,她去他上課的教室門口等,他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連眼皮都不擡一下,她有一次徹夜蹲在他家門口,那時天是真冷,結結實實凍了一夜後她終於發了高燒,可是給他打電話發短信他連一絲一毫的回應都沒有。可能那時候是真的愛了吧,盡管那樣,她還是時時刻刻讓手機保持開機狀態等著他打來,有時候她半夜醒來,看著手機幹凈的屏幕,心臟那裏就如同遭受了以前的斯達舒gg裏那顆胃的待遇,一陣絞痛。

可是再卑微的等待也會有極限的不是,她等了一個月,最終將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執著化為報覆的快感,她那時想著等到沐子謙發現真相一定會自責愧疚,但是後來,呵,一切都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根本沒那個必要再來了解一段對他來說無關緊要屬於他前女友的委屈,他那麽快就又跟許清走到了一起,偏偏是許清,偏偏是她。

就是那時候,她終於下定決心換了手機號碼,可是原來那個每三個月她就會用一次,保證它不會停機而變成空號。四年了這個電話才打來,是不是有些晚?尤其當她僅僅憑借兩個字就聽出他的聲音後,更加覺得自己這些年真是——犯賤到骨頭裏了。

握著手機的手,指節開始泛白,顧依岸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事?”

那邊的人很明顯因為她的疏離一滯,半晌才又開口:“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

過得好?如果每晚每晚要靠安眠藥才得以入睡叫過得好,如果要定期看心理醫生叫過得好,如果厭食到偶爾吃一點東西就翻山倒海地嘔吐叫過得好,如果只有喝酒喝到胃痛才能暫時忘了心裏的傷口叫過得好,那麽,她真的過得挺好。

“師兄那天不是親眼見到了,我們可愛的女兒漂亮健康,我的丈夫年輕帥氣事業有成,而我,現在完全不用想什麽做什麽,一切他都會替我打點好,完全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以,真的不勞師兄您費心。”

沐子謙卻像松了一口氣,突然低聲笑出來:“是麽,可是我找人查過,你們並沒有結婚,而且,笑笑是韓緒的女兒吧。你這樣對我說謊的樣子,還真是有趣。”

他昨天是太不理智才會說出那樣的話故意讓她難受,顧依岸怎麽可能會那麽年輕就生下孩子。回到安博市他派人查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料,只是他們當時既然早就在一起了,為什麽這麽多年直到現在都沒結婚?

他終於願意面對當年的事,可是奇怪的是,關於那天的事情他卻一點線索都查不出來,就像有人特意叮囑過一般。

顧依岸幾乎要將手機折斷在耳邊,壓著胸腔的怒火讓自己平靜下來:“沒結婚又怎樣,我們已經同居了。”他要喜歡查就盡管去,反正現在顏川溪的行李還在她家。

“同居很正常,我跟許清也沒結婚——”

顧依岸聽到那個名字,心裏泛起一股惡心,低咒了一聲:“Shit!”順手掛了電話。

沐子謙盯著手機上“通話已結束”幾個大字,嘴角不禁上揚,她還跟以前一樣敢掛他電話,到現在為止,也只有她一個人這麽做過。至於那件事情,他如果直接問顧依岸她一定不會說,那麽能問的也只剩一個人了。其餘的事情,來日方長。

思緒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進來。”

沐子瑾推門進去看到沐子謙臉上未散的笑意,有些疑惑:“哥,今天很開心?是因為許清姐去了法國嗎?”

沐子瑾對他哥哥現在的女朋友很是不喜歡,雖說許清認識沐子謙在先,她總覺得一定是許清使了什麽手段才把顧依岸跟哥拆散的。沐子謙對許清沒什麽感情她感覺得到,可是既然這樣,他又為什麽委屈自己跟她在一起這麽久,男人的心,真是難懂。沐子瑾想起自己喜歡的男人,不由嘆了口氣。

沐子謙也聽到了她的嘆息,直截了當地忽略她的揶揄,從窗邊移步到她面前:“怎麽,追個人都一籌莫展?”

沐子瑾立刻諂媚地笑:“哥,許清當年追你到底什麽地方打動你了?支個招好不好?”

沐子謙倒是真的動腦想了想,細節他有些記不得了。

“死纏爛打。”

沐子瑾嫌棄地往旁邊站了站:“哥你這人,太沒良心太無恥太不要臉了,怎麽能這麽說一姑娘呢?”雖然她現在心裏一陣暗爽。

是麽?可能他那唯一的體貼溫柔跟耐心,都給了那個叫做顧依岸的人,而現在,他大概是誰都不想給了吧。

沐子謙關了電腦,將卷起的襯衣袖子放下來,又把車鑰匙扔給沐子瑾:“今天你來開車。”

沐子瑾歡樂地接過鑰匙,她可是覬覦那輛卡宴很久了,以前她要開他總是不許,看來許清一走,老哥果真心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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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川溪下午抽空過來的時候,咖啡店幾天的裝修工作終於收了尾。顧依岸正氣鼓鼓地將地板跺得驚天動地的響。

他走過去站在她身後:“你這是——在跳踢踏舞?”

顧依岸轉身,鼻子差一點就要無辜受害。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隨即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閉了閉眼:“顏川,請我吃燒烤。”她本來想說:“我們同居吧。”話到嘴邊還是正直地變成了這樣。

顏川溪的表情默默裂了一會,隨即語氣平淡:“不行,吃燒烤容易致癌,你學化學的不會不知道裏面有苯並芘吧?”

“那怎麽了,人活的再長,能好好享受食物的年歲也就那麽多,等到老了嚼什麽都跟咽紙一個味道,活到那時候又有什麽意思,再者說,偶爾吃一次又不會死,如果吃什麽都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那這個星球上真沒什麽安全無公害的東西,聽說核汙染就不吃魚,聽說地下水汙染就只喝純凈水,聽說水果果皮裏面有農藥殘留就削皮把營養成分都丟掉,這樣得不償失的顏川,你活這麽大,連這個都不懂嗎?”想想自己厭食那幾年,真是不值。

被紅果果鄙視的人扶了扶額:“……那好吧,就吃這一次。”

顏川溪帶她去了一家算是比較正宗,衛生條件也不錯的燒烤店。

顧依岸早上沒吃多少東西,這會是真的餓了,吃的毫無形象可言。顏川溪一邊翻著烤架上的肉,一邊不可思議地望著身邊人那招徠顧客的吃相。

“啊——”顧依岸突然扔了手裏的肉,捂著臉低呼出聲。

顏川溪拿下她的手,看到嘴角一道紅痕蹙眉:“又沒人跟你搶,這下燙著了吧。”說著朝燒烤店老板招了招手:“老板,拿點醋過來。”

臉上塗了醋,那種火辣辣的感覺果然減輕很多。顧依岸稍稍放小了動作幅度,終於想起顏川溪貌似一直什麽都沒吃,只顧在一邊給她烤,她很有良心地遞給他一根:“呶。”

顏川溪遲疑地接過去餵到嘴邊嘗了嘗,味道還可以。從小到大他想到這種路邊攤吃點東西,每次都被爸媽抓回去進行長達幾個小時的衛生健康教育,長大了反而失去了來這種地方的興致。

他看了一眼此刻吃飽後一臉滿足的女人,簡單的襯衣短褲加藍色帆布鞋,很少有這個年齡的女人這麽穿出來並且素顏,可就是這個樣子的她偏偏讓自己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心動。

為什麽她總會帶給自己這麽不一樣的感覺,仿佛這麽多年的人生從在遇到她那一刻起才算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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